第17讲 应缘妙用
(时间:2016-08-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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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识妙法”,为什么在“唯识”后面加上“妙法”二字呢?而不是通常所说的“唯识”或者“唯识学”?因为我们想传达这样的一个意思:所有的佛教义理系统都是一种方法,是开启智慧的方法,唯识也不例外。
我们不要把唯识当成一个单纯的理论系统或题目,停留在理论系统的层面上去加以了解;而应该知道它的核心价值是作为一种方法,是一种方法的呈现,是一种操作方法的呈现。我们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对待一种操作方法的呈现呢?我们会要求一份使用说明书,要理论完备、逻辑完整、精美精致吗?不会的。如果我们对一种操作方法的呈现,感觉到它的理论系统相当复杂,甚至精美而庞大,那么,这只是一种面上的感受,而不是这个操作方法的精髓。一种方法的呈现,它的精髓在于指导接受者可以按照它的指引去达到它所指向的目标。这是它的精髓。如果只是停留在它的表达,停留在它表达的风格,那么这就是“买椟还珠”的行为。
现在常见的情形是人们对于佛教义理系统,大部分的情况下,是着眼于这个“包装盒”,着眼于研究“包装盒”的流派以及设计原理,以至于陷入不同风格的、不同材质的“包装盒”之间的优劣的辩论,而忘了这些“包装盒”、这些形式只是为了表达内容,而不为其自身而存在。一种方法的表达形式是要服务于其所表达的内容,佛教的义理是围绕着如何觉悟、如何开启智慧、如何转迷成悟、如何离苦得乐而进行的方法表达。在表达的过程中,在不同的因缘下,就有了不同的义理类别。不同的因缘条件下、不同的时空条件下、不同的历史文化形态中,由于有不同的因缘,而呈现出不同的表达,佛教的义理系统也就由此呈现出多种多样的类别,并被贴上了不同的标签,有着“中观”“唯识”“如来藏”等等,一系列的标签。这些标签,它们只是代表着不同的包装盒。这些不同风格、不同材质的“包装盒”被设计、被制造、被传递,都是为了承载一颗“明珠”。这颗“明珠”是佛法,是觉悟的方法,是对“缘起性空”实证的方法,是转迷成悟的方法,是“自觉觉他、觉行圆满”的实证方法。这个内容,这颗“明珠”经常被忽略了,大家被“包装盒”的金碧辉煌、以及各种各样的形象所吸引。被“包装盒”所吸引,还不是问题,甚至在特定的因缘下还是一件好事;但是,“先以欲勾牵,后令入佛智”,如果只是停留在“欲钩牵”上,那么就是大问题!停留在“被吸引”,停留在“吸引”,而不往前走,那么就是一种“迷”。这种“迷”跟其他的迷相比并没有什么两样,与佛法毕竟无关。这是常见的一种状态。
佛法是方法,是转迷成悟的方法,是成佛的方法,而不是表达方法的语言,不是表达方法的名词术语构建起来的理论体系,也不是为了承载、传播这些理论体系甚至承载、传播这些方法而树立起的宗教形象。佛法是方法,它的价值在于对实际操作的引导。方法是用来引导操作的。
当然,也有的在研究一种方法该如何表达、该采用什么样的表达方式,或者面对一种方法的表达,去研究为什么采用这种形态来表达、为什么采用这种手段,乃至于研究同一种或者同一类别方法在不同因缘下它的表达形态的变化,甚至,也研究承载这种表达的各种具体的物件又是怎么演变的。这些研究有其自身的价值,但是,这些研究实际上与这种方法的实际操作是相互隔离的。为什么说“隔离”呢?因为那样的研究是把方法作为一个对象,是在“二元对立”中对待,而不是把方法通过自身心的投入,消融到一个整体的状态当中,最终让一个“一”的状态得以呈现。
方法,如果被消化了,那么就会有一种“一”的状态出现。就像我们学会开车,等真正地能够熟练开车的时候,就不会感觉到有“驾驶技术”的独立存在,也就是说,“驾驶技术”不会作为一个对立面而存在着。“驾驶技术”是在人、车、路况等所有的因缘当中自在地舒展着。在操作的时候,并没有一个独立的驾驶技术存在,没有这样的存在感,而是所有的相应的因缘作为一个整体自在地流淌。整体的“一”,不同的维度,不同的情况下,自在地幻化而呈现。
而如果没有把一种方法内化到自己身心参与的局面中,或者没有把自己的身心跟方法之间的界限加以消融,没有把自己的身心投入到与这个方法相关的整个因缘当中去,那么,这种研究始终存在着“二元对立”,始终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界限。这种状况下,方法是方法,人是人,身心在方法上并没有深入的受用。
要从一种方法当中得到真实受用,光有大脑的参与,而没有身心的参与是不够的。大脑的语言逻辑思维是无法让身心有效地发生变化的。这好比说,再怎么研究太极拳的拳谱,如果身心没有动起来,即使将拳谱背得滚瓜烂熟,也不能有效地控制自己的身手。只是研究太极拳拳谱,而没有身心的投入,并不能让研究者能够打太极拳。
佛法是明心见性的方法,是觉悟的方法。如果仅仅是以二元对立的形态去研究它,仅仅是当作一个静态的方法形态,作为一个割裂的外在的理论,而与自己身心割裂,与自己身心无关,以这种角度去对待,那么,就不可能真实受用,甚至不可能精准到位地理解佛教义理系统中的表达。不用说“缘起性空”的法印,就是所谓的“四念处”(身、受、心、法)一些体验的内容,都无法精准地理解。比如说“受”,感受,“观受是苦”,如果没有经过深入细腻的内观实践,是不可能去理解感受是苦。按佛法的义理系统来说,无明众生所有的一切感受都是苦,这个与绝大部分人的日常体验是不相吻合的。对感受是苦,一切受是苦,只有经过内观,看到原来一切都是分别,如果没有领悟到、没有证到空性,那么,一切分别都是颠倒梦想。各种分别中,充满了执着,或者是把不存在的当成存在的,或者把真实义当成绝对无,也就是唯识中说的“增益执”和“减损执”,而不得中道。没有觉悟,日常当中所感受到的快乐、乐受,实际上都是妄念分别。乐受当中的本质毕竟是妄想执着,是苦因。而微细地看,刹那刹那生灭的感受,最底层毕竟包含着生死轮回的逼迫;表面上看是乐,经过细致的内观,能够看到深藏着的是苦。也就是说,没有经过细致的内观,甚至苦而不知苦。这就是“颠倒梦想”。而佛法的指引不仅仅引导人看到了苦,还能够再往前,把苦消融掉。消融了苦,那么就是“离苦得乐”。这个消融,是要觉悟。“观受是苦”,这个阶段性的状态描述,如果不是自身心的投入,那么,都无法真正地理解,无法承担,更不用说“观受是苦”之后再往前走,往前走而突破苦,突破无明的状态了。对于突破之后的状态表述,更是无从领会。
对于一种方法,我们如果想真实地受用,就必须身心投入去实践。对于佛法,我们首先必须把它定位成是方法;其次,我们要以身心投入的方式去对待,这样才能在佛法当中真实受用。对于唯识,这个要求、这个选择、这个定位,就尤为重要,因为唯识是号称最精密、最庞大、最复杂、最艰深的佛教义理系统。
当然,对唯识的这种判断,实际上这个印象是一种误判。为什么说是误判呢?因为在唯识的发展(所谓的发展其实是一种表达形态上的历时性的呈现过程),在唯识的这个义理系统的发展过程中,到了后期,有脱离实践的色彩出现。这里所说的“脱离实践”,是指在一些很微细的表达上,由于随顺世间法、随顺世人的逻辑思维习惯,而作的表达努力,在度上出格了,有一些“过度诠释”的现象存在。但是,唯识的整体骨架,它的核心内容,毫无疑问,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是应该被信受奉行,应该被“随文入观、心随言动”地对待。学习唯识的过程,应该就是实修的过程。而说有“过度诠释”的地方,比如“一阐提没有佛性”,这个就是逻辑推理上所产生的硬性的判断,是一种割裂的判断,是落入了语言逻辑思维陷阱中的表达。但是这不是唯识妙法的骨架层次上的内容,这是一种离开佛法是“应病与药”的表达的“过度诠释”,是一种不必要的断语。为什么?因为要知道“一切言说都是因缘事”。“一阐提”在哪里?它是为随顺世法逻辑的需要而在名言所作的假安立。而我们还应该注意到,唯识的方法表达有些时候是借助着因明(或者是逻辑)而进行的,是依据语言的逻辑所进行的表达。借助着那些表达手段而进行表达,表达到一定的程度,表达手段即手段自身,一不小心,就被妄执成有着独立的存在,甚至形成了表达手段“自己”的主张。由此,有人就用逻辑思维推理出来一些本来不需要的结论,这就是“过度诠释”。
像这种“过度诠释”的弊病,在禅宗公案里面经常可以看见。有些禅宗祖师就抓住这种“过度诠释”或者语言逻辑思维所形成的莫名其妙的结论,来巧妙地启发后人。禅宗祖师们用语言那么一编,用逻辑那么一推导,就设出、设定了一些难题、一些所谓的疑情,让参禅者去破解。这是对“过度诠释”的一种巧妙应用。
而我们如果没有明白这种“过度诠释”的机理,我们就可能会陷入语言逻辑思维上的“对”,而脱离了实修的方向,学修变成了一种妄执。唯识,为什么会被当做很难、很复杂、很艰深的义理系统使人敬而远之呢,就是因为人们落入了语言逻辑思维的陷阱而不自知。有不少学习、研究唯识的人士,就是落入了语言逻辑思维的陷阱。从一开始,就被纷繁复杂的名相所缠绕,而不明白唯识本质上是一种方法表达。
对待一种方法,我们要抓住它的主干。比如说,我们采购了一部从来没有使用过的设备,找到它的使用说明书,我们该怎么看呢?我们是不是要把使用说明书的所有的文字全部都搞懂呢?我们是不是要把所有的内容、内在的逻辑思维都摸透呢?把内在的推理、内在的各种内容表达的组织都搞懂呢?显然,是不必要的。对于设备的使用说明书,我们首先是要看懂如何开机,如何操作,如何对待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变化,如何关机,如何维护、维修,还有,有哪些注意事项。同样,佛法是引导我们走向觉悟的方法,佛教义理系统就是我们身心的使用说明书,唯识妙法是其中的一种。
我们接触到唯识,首先应该想到的是,去看看“转迷成悟”的过程是如何启动的?还有,如何操作?过程中出现一些变化该如何对待?出现一些情况该怎么去调整?到什么样的状态该进入下一个阶段或者该怎么增加、配备什么新的内容?按照这样的思路去对待,那么,唯识可能就不显得那么的复杂,那么的艰深,而是直接地就呈现出一种方法的有效性,直接地散发出一种精妙的方法的魅力。这个魅力,在对唯识开始了解的时候就能直观的感觉到。比如说,“五位百法”这样的内容,把人的状态如此精准地加以披露、加以表达。又比如说,“五位百法”当中的“心所法”,“心所法”当中的“不善心所”,也就是各种各样的烦恼。要知道烦恼就是苦,佛法要让人们“离苦得乐”。要“离苦”,什么是苦呢?“苦”就是烦恼,烦恼就是“苦”。离苦,就是离烦恼。那些“烦恼心所”,把人的各种烦恼的心理状态所呈现出来的面貌描述得清清楚楚,远远超过任何现代心理学的表达。而重要的是,对这些烦恼心所,它的构成原理、以及如何消解,唯识妙法又有着相应的指示。
唯识学就是一个精妙、精湛、优美的身心操作手册。这个操作是指向离苦得乐、指向大自在的境界体会。这种体会,在学习唯识的过程中会时常地涌现。而如果只是停留在语言逻辑的层面上,没有将身心投入于其中,以那样的方式去接触唯识,那么,那种体会就不容易呈现,反而会被那么多的专有名词给障碍住。所以,我们要明白唯识和其它所有的佛教义理系统都一样,都是一种方法的表达,都是方法,而不是为了理论系统而存在。
唯识妙法的“妙”妙在什么地方呢?妙就妙在它是一座“桥”,是一座从迷的状态通往觉悟的境界的“桥”。
首先,唯识指出:一切都是了别,一切都是“诸缘和合”的了别。各种各样的条件共同构成而产生分别、判断。分别、判断(也就是所说的了别)而创造了世界。世界是了别创造出来的。了别是“诸缘和合”,是各种各样条件共同作用的一个过程、是一个生机盎然自在进行的过程。这里头,没有中心点,没有主体,没有任何的实际存在,没有任何的坚固存在。我们说“每个人的了别在创造着他自己的世界”,这里所说的“每个人”“他自己”是一个针对性的表达,是针对特定的人而说的表述。
“每个人在以了别的方式创造着自己的世界”,这句话实际上就是唯识内涵的一种现代表达。每个人都以了别的方式在创造着自己的世界,这就是真相。了别是一个过程,世界是一个了别的过程。这个了别,在还没有觉悟的时候,是以“识”的状态进行,是以有染污、有颠倒的了别为内容。在还没有见道、没有明心见性、没有证入空性之前,这个“了别”在唯识里面是叫做“染污的依他起性”,也是“遍计所执性”。这个时候的了别,是颠倒梦想,是妄念分别。
而如果见道,如果证入空性,之后的了别,就是“转识成智”的事,是以“智”为内容。这个“智”,就是无分别智。“无分别智”包括“根本无分别智”“后得无分别智”,或者说“如所有智”“尽所有智”。这个时候的了别,是以智慧为内容而进行,也就是见道、明心见性之后,也依然是以了别为方式创造着自己的世界。不过,在这个时候“每个人”的字词所表达的内涵发生了变化,因为没有一个“我”,没有人,没有边界,因为一切都是“缘起而性空”,没有“人我”的割裂,没有实际存在的自己与其他之间的界限,也没有“自己”。因为没有任何的实存,一切都是“缘起而性空,性空而缘起”。所以同样的相、同样的语言,内在的、微细的、幽隐的内涵已经彻底的不同。说是“每个人在以了别的方式在创造着自己的世界”,其实,在这个时候,只有无分别智的“了别”,而没有“每个人”,没有人。没有“人”,也没有“创造”,也没有“世界”,只有“了别”,无分别智的清净了别。
“在相离相”和“在相执相”,也就是“出离于相”跟“执着于相”,二者之间是有根本的不同。“每个人都以了别的方式创造着自己的世界。”转识成智之前、转识成智的过程之中、转识成智的圆满,三个不同的状态,都可以用这一句话去表述。“每个人以了别的方式创造着自己的世界”,这就是唯识所说的“唯识”,唯有了别。这个“识”是“了别”的意思,是诸缘和合,是依他起的现行。这些内容在我们之前相关主题当中有各种角度的表达,在这里就不再更展开说了。
可见,我们对唯识,从它的名称就可以作深入的领悟:“唯识”,转识成智以后,也可以叫作“唯智”。无论是“识”,还是“智”,在有所表达的时候,在有所显现的时候,都是因缘和合,都是缘起而性空。唯识就是把所有的一切都方便地归结到一个点上,再把这一个点领悟透了,把这个点的真相给参透了,那么,就参透了所有。万念归一,一归何处?这个“一”透了,那么,万念皆透。妙法之妙,首先在于这道桥梁,引导着人们扎扎实实地从迷的状态通往觉悟的境界。
“每个人都以了别的方式创造着自己的世界”。这个“了别”,是割裂的?是充满着妄想执着的?还是清净的?还是“无所住”的?关键在于“了别”的过程有着什么样的内涵。“唯识”以“五法三自性,八识二无我”的框架作了精致的引导,把整个世界的内容分成五种类型:“名、相、分别”,这是凡夫的境界,凡夫能意识到的这三个;还有另外两个,不管人们能否意识到,也是始终存在的,就是“正智、真如”。 名、相、分别、正智、真如,这是五法。“名”和“相”相互为客,在此基础上产生了别(也就是分别),这是所有人的世界的内容。而实际上还有“正智”和“真如”。“正智”就是智慧。“真如”就是究竟的真谛存在,这个只有见道之后才得以显现。见道之后,前面的“名、相、分别”三者依然存在,只不过是转为清净。
“分别”即是依他起性。依他起性有染,有清净。清净的依他起性就是觉悟以后的了别。所以,遍计所执性对应于染污的依他起性,清净的依他起性对应于圆成实性。遍计所执性、依他起性、圆成实性,这三性就是“五法三自性”的“三自性”。三自性当中,依他起性是其中的枢纽。依他起性有染污和清净两个方面,分别对应于迷的状态和觉悟的境界。
“八识二无我”的“八识”,是对“了别”这种现行所作的一个分类。其中,第八识阿赖耶识同时是作为在前世、现在世、未来世三世因果轮回、生命轮回的一个承载体。阿赖耶识就相当于一个包裹,这个包裹里面含着各种各样的种子。这个包裹从前世到今世到未来世。但是,包裹里面的种子是随时刹那在变的。种子是相似相续,是不断地进出,不断地更新。阿赖耶识是种子的集合体。这个集合体,也是在语言表达当中的假名安立。阿赖耶识,甚至八识,甚至整个唯识,都是假名安立,都是一种修筑楼房的“脚手架”。等到证得了实相,转识成智之后,它们必然要被拆除。也就是说,唯识跟佛法所有的其他义理系统一样,到最后都是“法如筏喻者”,就像过河的船,到了对岸以后就被放下。
不要执着于阿赖耶识的实有,不要执着于任何内容的实有。不要想到“三世轮回”,就想到前世是什么,未来世是什么。要知道,一切都是刹那刹那在变。说有轮回,就好比是短短的棉纤维,好多很短的十几、二十几厘米的棉纤维,搓成了一根几百米长的绳子。是同一根绳子,但是,一米之外的横截面,跟当下的横截面、此刻的横截面相对比,是全然的本质的不同。不要执着于轮回生命的实有,不要以为轮回,以为所谓的“前世”是实有。所以,在学唯识的时候,要时时地提着这一点,否则,某一点出现固化,出现僵化,那么,所有的地方都会出现僵化,那么,整个内容就死了、就凝固了。一旦凝固,唯识就成为艰深的、晦涩的理论系统,就是死法,不是鲜活的方法。
阿赖耶识里的种子,是一个关键。种子,实际上是真如的功能妙用。立了“种子”这么一个说法,实际上并没有一个实体存在着。种子是一种功能。这个功能或隐或显,毕竟是性空而缘起,或者如同华严宗里面的法义说的“性起”。从“性起”到“缘起”,中间的一个转换的关键,是这个“种子”。“种子”确立之后,以它为出发点,唯识学就构建了独特的世界观。
种子生种子,这是一条线,叫“异时因果”。就在不同的时间点上,种子生自身,这是刹那生刹那灭,这就是“无常”。还有一个方向,种子生现行,种子配合其它的缘生起了别的现行。这一条线就安立了“了别”。“每个人以了别的方式创造着自己的世界”,就从这边呈现出来。这个“了别”,被相对地、动态地对待。了别,这是一个现行的功能呈现;落实到具体对修行者的引导,那么,就有进一步的方便定义、方便假说,由此,而产生了“八识”,也就是,第八识阿赖耶、第七识末那、第六识,还有前五识。实际上,“八识”的任何一个识,它都是“了别”,都是以这个意思为内核。更精准地说,识就是“了别”,“八识”实际上就是八种“了别”,而“了别”是诸缘和合的功能过程,是功能,是过程,没有任何实体的存在。
在义理系统上说,第八识阿赖耶识的相分是“根身器界”,就是人的身体和外界各种各样的物件。第八识的见分被第七识妄执成为一个人的自我,也就是自我的存在感。所以,“正报”和“依报”都从第八识中出来。而这些表达都是随顺世间法的一种表达,实际上如果是去实修实证,可以直观地感觉到是一种“呈现”。说“呈现”,也是因为我们在说,所以才需要说呈现,而一切毕竟自在,“法尔如是”地在。
“二无我”指“人无我、法无我”,没有人我,没有法我。“法无我”实际上包含着“人无我”,只不过是方便地将它们分立为两种。如果“五法三自性”讲的是“法相”,那么,“八识二无我”讲的是“法相是唯识“,也就是说“法相”是“唯了别”的结果。这就是唯识妙法的最根本的一个表达。
同时,唯识是作为一个方法,它的操作指示体现在对“了别过程“的一种披露。我们把了别过程给看懂了、参透了,那么,就会知道要在“种子生现行,现行熏种子”的过程中用功。怎么用功?有“顿”有“渐”。“顿”,直接去转,转这个“了别”,把“了别”以“识”为内涵直接转成以“智”为内涵。这是“顿”。怎么转?先把原有的了别形态给停了。说“停了”,实际上不可能真正地停,而是指通过这种努力,为发生转变创造条件。只问耕耘,不必问收获,只要不断地去努力,转变什么时候到来是因缘自在的事,是法尔如是的事。“渐”修,不断地去在“种子生现行,现行熏种子”的过程当中去转,在方方面面中去转。“种子生现行”这个过程当中,让善法种子生起现行,让不善法种子生现行的过程或者不起或者随时地转。而种子生成现行以后,在“现行熏种子”的过程当中,努力地去影响熏的种子的内容,熏成善法种子,避免熏成不善法种子。各个环节上都可以用功。各个环节上都应该用功。这是从“顿”和“渐”的角度去看。
如果从唯识经典当中现有的内容上看,修行就要按“修行五位”去努力。在“资粮位”修各种善法,去积累福报,消除业碍,修基本的定。到“加行位”,就是修“四寻思四如实智“,在定上起观,通过对”名、相、自性、差别“的参悟,努力去悟入、透入真唯识性,努力去证入真如。在加行位的最后一个环节“世第一法”后经历“无间定”,就真正证入真如空性,从而开启根本无分别智,开始渐次舒展后得无分别智,也就是经过了“见道位”。见道之后,就进入“修行位”,从初地到十地,次第往前,最终达到“究竟位”。这些内容在唯识经典当中,都有详细的阐述。
抓住了唯识的这些主干,那么就对“唯识妙法”有了一个基本的承担,再接触唯识的其他一些内容,就会知道这些内容该归属于哪一些方面,该如何去对待;就不会被一些艰深晦涩的名词给粘连住,而是能够自在、舒展地往前走;在方法的指引上,去真实地实践、真实地受用。
唯识妙法之妙,还在于熟悉了唯识的基本方法之后,对佛法的各种修法、各种施设,就有了很好的理解角度。熟悉唯识法义的人,无论是接触到哪一宗哪一派的修行方法,对它们其中的奥妙都可能一眼洞穿,能够清楚它们其中的机理。唯识妙法就好比是计算机里头的机器语言,用“0”和“1”来作文章。在机器语言这个层面搞懂了,那么,对各种各样的程序、各种各样的电脑软件的功能的实现,都能够理解它最底层的原理是什么。所以,熟悉唯识法义的人,在实修的时候,就能够紧紧地守住根本而不会浮起来,就能真正地扎下去。
举个例子,比如说,念佛法门中念佛为什么要“都摄六根”就很清晰了。六根、六尘、六识,“根尘识”三者共同成就了“了别”;“都摄六根”,意谓着口中持佛号、耳朵听着、心里面观想着或者安住着,那么,“根尘识”所产生的、所进行的“了别”,就会无限地指向清净的了别;在“都摄六根”的状态中,念佛可以直接进入甚深的禅定,可以开启智慧。这是念佛法门中“都摄六根”的一种“唯识解”。
还有,唯识也是参禅的强有力的助缘,实际上唯识也是参禅的基础。参禅要桶底脱落,要能所脱落,要离心意识参。怎么离?怎么实现?实现了是什么味道?通过对唯识的了解,就能够相对比较清晰地把握,就不会落入疏狂的窠臼当中。参禅最怕出现疏狂、狂禅,当然也怕落入顽空。但是,有了唯识的基础,就会避免出现那些弊病,而且,还能够知道如何对待“顿”和“渐”的关系,如何对待经教和实修的关系,如何对待宗门和教门的关系。转识成智,转迷成悟,“转”,当下转身,所有的“转”,指的是什么?能所脱落、虚空粉碎。唯识中所说的“现前立少物”,那个“少物”是什么?是无始无明。那个要破掉才能真见道。而在这个层面上的意味来看,所有的内容,终究汇归到“一”处。这个“一”也是假名安立,毕竟并没有一个“一”。这个“一”,在唯识中就是那个“少物”,这个破了后,就是真“转”。无论是“顿”还是“渐”,都必须剿尽这个“少物”,才是实现了“转”,才是“虚空粉碎”,才是真“离心意识”。有唯识的见地打底,参禅不可能陷入疏狂。真破了无始无明的“虚空”,才是真正的“桶底脱落”,才能有“离相在相”的体证。有唯识的基础,参禅也不会于陷入“枯禅”或“顽空”,因为大涅槃不离生死,一切皆清净,依他起即圆成实,而所谓的“清净依他起”是对着染污依他起而说,还有一个超越了染污与清净的相对待的绝对清净的依他起,那就是“体性本净,自相任运,大悲周遍”的境界。
“唯识妙法”,妙就妙在直接从最根源的层面上去处理,即“每个人都以了别的方式创造着自己的世界”;妙就妙在这道桥梁可以让任何愿意承担的人,从迷的状态、从苦恼的状态走向觉悟的境界、走向自在的境界;妙就妙在它是扎扎实实地披露了可实际操作的方法,学习的过程就是熏修的过程,而如果大雄大力,在熏修的过程中随时都可以顿断,可以顿转。当然,一切都是因缘的事,因缘自在。“唯识妙法”,就是一种“妙方法”。
好,感恩诸位这么长时间来的共同的在、共同的探索、共同的参研,同参共进。感恩!祝六时吉祥!